不知从何时起母亲乌黑的头发开始变白的，只记得看到一根根银丝时，母亲的白发已经从鬓角蔓延到后脑勺，又从后脑勺慢慢爬到额头。花甲之年的母亲，头发就像被秋霜染过的枯草，软软地搭在皱纹深刻的额前，记录着母亲历经风霜、饱尝辛劳的岁月。

母亲年轻时有一头又顺又亮的乌发，听父亲说，那长长柔柔的发丝宛如黑色的瀑布从头顶倾泻而下，随着母亲轻柔的步伐在微风中翩翩舞动，娟美了母亲的青春年华。成家生子后，母亲便将长发编成两条辫子，分别从两肩落下，清晨天刚刚亮，她就把两条长辫子往后一甩，发尾扬起自信的弧度，开始了一天的忙碌。再后来，父亲工作调动，到离家很远的地方上班，母亲每日便将长发盘成发髻，固定在脑后。无常的日子不像母亲的发那样简单、顺溜，却像她编的辫子一样曲曲绕绕。但要强的母亲硬是把生活中的琐事像梳辫子一样，分成几缕，上班劳动、洗衣做饭、赡养老人、抚育儿女，大事小事，合理规划，事事操心，细致安排。白天她到工厂上班，晚上还会再接一些手工活贴补家用，她省吃俭用、精打细算的过着每一天，用攒下来的钱供我念书。别看母亲没有多少文化，但她从小教育我认真读书，用她的话说，女孩子更要活得精彩！就这样，母亲一心为家和子女打算，任劳任怨地走过生活中的坎坎坷坷。直到我长大成人，走上工作岗位，有了自己的家庭，才发现母亲早已被数十载岁月洗礼得尘满面、发如霜。

今年年初母亲因病住院，出院后我带她简单地理了发。理完发，母亲看着才有了些精气神，可她那些直挺挺的白发却异常扎眼，脸上的皱纹无论怎样掩饰也遮盖不住了，是啊，母亲老了，她的眼角、眉梢尽是生活的沧桑。此时的她憔悴、羸弱，仿佛开败的花儿，若风来只怕轻轻一吹就会掉落。

“妈妈，女儿给你洗洗头发吧！”母亲点了点头。一盆温水，一块毛巾，几滴洗发液，我把母亲的头发轻轻淋湿，再慢慢搓揉，我是多想洗去发丝的灰尘，洗去岁月的积淀，让一根根白发变得干净、润泽和光滑，甚至变回原来那般黑色。我含着泪将母亲的发擦干，再一点点慢慢地梳理，从头顶到脖颈，从两侧到中间，反反复复，来来回回，就像母亲为儿时的我洗发一样……